冬至,依然没有摆脱逢节必值夜班的魔咒;
穿过凛冽的寒风,走过医院温暖略显陈旧的走廊,换上白大褂,开始夜班的工作。
日复一日的写入院、记病程、办出院,似乎没有太多时间去在这医学冰冷的世界中,发现一点点别样的温情。
他,35岁,我们叫他邦哥,容颜尚可,未至而立霜侵鬓,几重崎岖少年时,即便透过双鬓的白发,你也很难想象,他是一名肝衰竭的患者,长期大量饮酒导致肝硬化、肝衰竭、肝性脑病...仔细询问病史,他已经病了5年余,反复住院、出院、酗酒、抽烟、再住院...每次住院都闹的病区鸡飞狗跳、医生护士束手无策,他第一次在我科住院的24天里,作为主管医师的我,不止一次地想,他的父母为何愿意花这么多钱去维持这样一个不懂得感恩、有时候甚至丧心病狂的孩子的生命?
例行的夜班交接班查房,我走到他的床前,他穿一件绿色体恤,口唇干裂,双臂都是搔抓的出血点,大量腹腔积液加上肺部感染让他的呼吸变得费力,脐疝像一只怒张的眼睛,时刻提醒着我们:他进入了肝病终末期,他努力睁开双眼看了看我,嗓音沙哑:“林大夫,你怎么不管我了,你是不要我了吗?我不是故意要骂你们,如果我这次能从北京回来,我请你吃饭”。然后翻了个白眼,又闭上了眼睛,眼角却有些潮湿,似乎只有他床旁的心电监护可以证明,他还活着。他的父亲告诉我,他花了接近20万去北京给他做了TIPS(经颈静脉肝内门体分流术),出院医嘱上写着2018.01.27回院复查。
五年,或许他的灵魂已去向另一个世界,只有躯体被这群称为医生的人无力的守护着,我不知道,他能否再感受到冬日的暖阳、秋日的色彩、夏日的躁动、抑或春天的希望,只是此时此刻,他的眼里,都是无助和绝望。
他的父亲,一名中学老师,60岁出头,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苍老很多,或许是习惯了儿子整日的病态,每日话语不多、没什么表情,时常一个人站在病区的走廊里远远观望,有时会替儿子向我们道歉,有时会祈求我们别让他儿子出院,此时此刻,他握住儿子正在输血的手说:“等你好了,咱请消化科全科人吃饭”,一种悲酸与苍凉,从我的内心深处涌来,纵然儿子生的希望渺茫,作为父亲,却愿意五年来,日复一日照顾自己的孩子,忍受孩子各种莫名其妙的坏脾气和无理要求,甚至期望孩子某天能重新站起来,给自己传宗接代,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?我没有为人父母,大概感受不到那种爱,不甚理性,却痛入骨髓,就在我们觉得不应该把巨大资金花在一个不值得拯救的人身上时,是不是忘记了,这世间,还有一种叫做温情的力量。
有些努力或许注定是徒劳,但,请允许我们为之动容。
作为一名医生,虽然还不能做到对生离死别无动于衷,但死亡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给家属报病重病危时,脸上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同情与怜悯,有人说:医生,不只是病人躯体疾病的拯救者,更要走到患者灵魂的深处,去救死,更要扶伤。
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,我听到邦哥像孩子一样撕心裂肺的在病房哭泣,我走到病房的门口,看到他的父母握着他的手、陪在床边,这或许是住院以来,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最和谐的场景。
他,或许感受到生命快要走到尽头,开始悲伤、绝望、哭泣;他,或许慢慢的不再有力气与自己的父母战斗;他,或许坚持不到再去北京复查的时候;又或许,还能看到来年的春暖花开......唯愿,他的灵魂能够得到救赎,能够懂得上帝是公平的,过分透支青春是需要付出代价的。
我始终觉得,生命就像花朵,生的时候枝繁叶茂,凋谢的时候,也要走的从容。虽然对一个生命的无能为力让人唏嘘,但我们不会因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放弃对未来的祝福,这或许就是医生理性的一面,但仍旧希望日复一日忙碌的自己,在某个难眠的夜里,还能用心去思考如何敬畏和安慰,再用看的破的智慧去梳理和成长,且行且珍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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